顾晓一指头点在徒嘉钰的额头上,轻哼一声:“最好如此,以后要是你妹妹在瑚哥儿那里受了委屈,我先找你!”
徒嘉钰忙说道:“不用妈你找我,我头一个打上门去,便是这个王爵不要了,也要给他一个好看!我们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女孩儿,嫁出去也该是别人捧着的,谁敢叫她受了委屈,也得看我这个做兄长的在不在!”
“行了,你明白就好!”顾晓将徒嘉钰打发了,心里也没那么烦躁起来。
徒嘉钰回头就找上了贾瑚,抱怨起来:“唉,我家两个妹妹说是原本养在生母身边,其实都是我妈看顾着,如今妹妹要出嫁,我妈跟剜了她的心肝一样,对着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为了给你送点东西,可是吃了不少排头,回头你可得补偿我!”
贾瑚忙赔笑道:“我俩之间还要说这个,但凡你有什么吩咐,我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绝没有半点推辞!”
徒嘉钰笑嘻嘻说道:“既是如此,此事我算是记下了,回头你若是不从,看我怎么收拾你!”
面对一跃变成大舅哥的小伙伴,贾瑚只得各种伏低做小,赔笑作揖,总算是将徒嘉钰哄好了,然后才问道:“郡主怎么说?”
徒嘉钰没好跟贾瑚说佳婉近些日子思绪不佳,干脆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一天天的,尽叫我往家里传递东西,被我妈逮了个正着,你说还能如何?”
贾瑚不免干笑一声,毕竟,这等事情,三天两头的来往,哪个丈母娘也受不了啊,只得又给徒嘉钰赔了不是,才算是作罢!
贾瑚有点神不守舍回去,就被张氏瞧见了,问清楚了情况,不免也被训斥了一番:“你如今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读书上进,虽说郡主不指着什么夫荣妻贵,但你要是出息,郡主那边岂不是更有体面?如今尽在这等小节上头下功夫,要我是娘娘,悔婚的心都有了!”
吓唬了贾瑚一通,瞧着儿子老老实实回去念书,张氏才松了口气,她是真没想到,素来有些少年老成地儿子居然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然后张氏又有些郁闷,这媳妇还没娶回来呢,就天天惦记着,等媳妇进门了,那真是要娶了媳妇忘了娘!好在张氏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恶婆婆,这门婚事他们家原本就有些高攀,按照贾赦的意思,因着这门婚事定了,圣上对贾赦也愈发放心起来。
说白了,平王府是板上钉钉的当今党,两家结亲,其实就是贾赦这一房明确站队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张氏其实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便是有些不满,也半点不能表现出来。
回头张氏跟贾赦说了一番,贾赦倒是乐了一回,深觉贾瑚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又想到当年与张氏结亲时候的事情,不免又有些怀念和怅然。物是人非,岳家如今还零落在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贾赦难得生出一点伤春悲秋之心,贾珍已经在军营里头骂娘了!
京营本来跟荣宁二府渊源就极深,贾赦只是略一请托,人家就答应下来。毕竟,贾赦又不是要让贾珍在京营中占据一份兵权,而只是想要借着京营收拾贾珍一番,叫贾珍知道好歹。
贾赦也是鸡贼,他趁着贾珍在楼子里喝醉了,就将人给弄走了,衣服一换,往京营里头一塞,也没用贾珍自个的名字,反倒是拿了贾家族里一个偏远旁支的户帖,将贾珍塞了进去。只说他是家里的独子,却不知道支撑家业,反倒是吃喝女票赌,无所不为,之前气死了一个老婆,如今愈发不像话起来。
知道贾珍身份的是上头的人,下头只知道这个看起来油头粉面的家伙是个败家子,快将父母都气死了,只得将人送到营中,指望他能洗心革面。
贾赦又叫人给了贾珍所在的那个百户大小军官乃至寻常士卒一笔银钱,叫他们尽管收拾贾珍,但是不能真落下什么残疾来。
贾珍落到这些人手里,哪里能得什么好,头一天就因为起不来,被行了军法,打了一顿板子,之后又因为没法完成训练任务,饿了一天肚子。他跟人说自己的身份,没人相信,他想跑,被人抓了个正着,又被抽了一顿……总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人,两三天功夫,就认命了!老老实实跟着训练,吃那些粗陋的放在府里头连下人都不吃的食物,别人能轮休,但是就是轮不到他,便是拿了军饷,也没地方花去。他想要托人给家里送信,但是最后送信的人回来直接揍了他一顿,说人家说他是冒认贵亲,叫自己也跟着丢了脸面,最后,那点子军饷都被人吞了去。
而这边,张氏也想起来,自己当日听到给贾珍找续弦的时候,为什么总想起一个人来。
王熙凤听说贾瑚跟王府郡主结亲,就过来道喜。
自那年停了大选,王熙凤就很少往荣国府来了。王子胜夫人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自家已经败落到这个田地,跟贾家结亲是不行了,王熙凤又生得花容月貌,不是王子胜夫人吹,反正元春比王熙凤要差不少,放在贾家那边,贾家几个公子哥都大了,回头将女儿祸害了可怎么办,她这个身份做不得妻,总不能做妾吧!那也太丢脸了!
王子胜夫人的想法就是,靠着贾家的关系,找个低级的官员,将王熙凤嫁出去,她手里还有一些钱财,王熙凤在贾家多年,也得了不少好处,贾家也给了她一份月例,逢年过节,也有她的衣裳首饰,这些积攒起来,作为嫁妆也算是比较体面。
如今贾瑚定亲,王子胜夫人紧赶着绣了一幅小炕屏,叫王熙凤送过来给贾瑚贺喜,也是为了在大房那边留个好印象。毕竟,比起至今都看不清楚现状,还怀着侥幸之心的小姑子,王子胜夫人可早就看明白了,贾家如今真正做主的还是大房,所以,讨好大房,那肯定没错。
王熙凤眼看着就是豆蔻年华,王子胜夫人是没法带着王熙凤出入什么高门大户的,如今不在贾家那边多刷一些存在感,那还等到什么时候。
张氏瞧见王熙凤,就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到贾珍婚事的时候,就莫名想到了王熙凤。
王熙凤在贾家住的时间不短,即便不是养在张氏身边,却也是常见的,虽说家里败落,却浑然没有什么自卑之状,反倒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性子,还干脆爽利,口齿灵便,每每哄得贾史氏开怀不已。也就是王家如今实在是不行了,要不然的话,以贾史氏的心思,真的是乐意将王熙凤长长久久留在家里的。原本贾史氏还想过叫王熙凤给元春做备胎,但是见得多了,就知道,这事根本不可能。
主要是王熙凤性情太过鲜明,真要是进了宫,只怕要喧宾夺主,到时候还能指望她一心一意替元春打算?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老实一点,当做亲戚家的姑娘好好养着,还能为将来留下一点情面。
张氏之所以之前就是一个印象,没能真正想起来,还是因为王熙凤年纪小了些,张氏只当还是个小女孩呢,哪里想得到婚事上头。王家之所以败落,张氏在里头做了个引子,当然,她也没有后悔的意思,毕竟,若不是王家在背后支撑,王氏也不会那般胆大妄为。何况,以王家犯下的那些事情,被问罪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如今看到王熙凤妙语连珠,八面玲珑的模样,不免就遗憾了起来。
等着贾赦从衙门回来,张氏就说了这事,然后叹道:“可怜凤丫头别的都好,偏摊上那么个糊涂爹,以至于原本一个千金小姐,如今却各种不如人!”
贾赦却是悚然一惊,警惕地看了张氏一眼,忙说道:“你不会是想着那丫头好,给冬生准备吧!先说好,我可不同意,但凭她姓王,就别想进我家的门!”
贾赦这般一说,张氏不由哭笑不得,忙说道:“谁说这个了,我便是疼她,也越不过冬生去!老爷你也说了,那丫头别的都好,单一个姓王,那就不成了!只是我之前想着,那丫头精明强干,偏生王家又败落到这个田地,婚事上头定然不顺!老爷你也是好几年不曾见她了,竟是不知道,她如今出脱得愈发出挑起来,跟她姑母站在一起,哪里像是一家子,反倒是鸡窝里头飞出了金凤凰!这般品貌,真要是落到寻常人家,那是祸不是福!”
贾赦撇了撇嘴:“你倒是一片好心,回头别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才好!难不成你有什么好亲事,说给他们家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丫头的哥哥,在学里头是个不学无术的,拿着学里给的纸笔银子在外头吃喝玩乐,只怕又是个跟他爹一样的败家子!”
张氏听了,笑道:“我看的是凤丫头自己的品貌见识,你跟我说她哥哥作甚!我还真有一桩好亲事,准备说给她呢!”
贾赦嘀咕一声:“我瞧夫人你啊,是自家儿子要结亲了,也喜欢上做媒了!说吧,你看上谁了?”
张氏笑道:“老爷觉得东府如何?嫂子如今愈发精神短了,急着要有个帮手帮衬,但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哪里能有这样的能耐见识,可好人家的女儿,就珍哥儿的名声,又如何肯嫁过来!凤丫头聪明能干,依我看,真是比男人都强出十里地去,他们王家几辈子的灵秀都在她身上了!偏生她们家如今就是寻常平民,想要高嫁,几乎没有可能,与其随便找个小官小吏嫁了,还不如配给珍哥儿!虽说前头还有个蓉儿,可是东府那边爵位本来也快到头了,既是没有爵位碍在前头,以后凤丫头有了孩子,家产也能均分,出息的话,咱们再拉拨一把,不算亏待了她!”
贾赦一听, 倒是觉得这事还有几分靠谱,不过还是说道:“那丫头那般性子,只怕心气也大得很, 未必乐意给人做填房,你别好心办了坏事,回头先叫人打听一下他们家的意思才行!”
张氏说道:“那是自然, 真要是这门婚事成了,他们家那哥儿也得好生调理一下才行, 别整日里就想着吃喝玩乐的,不如跟珍哥儿一般, 免得回头惹出什么祸来!”
贾赦胡乱点了点头,说道:“等事成了再说吧, 一想到王家的人,我就不自在!”
张氏也就是瞧着王熙凤的人品才干, 觉得可惜罢了!尤其, 王熙凤站在那里,愈发比得王氏是个榆木疙瘩, 更叫张氏觉得痛快。
张氏也没耽误,毕竟宁府那边是真的不能没人管,她先找了徐氏,询问了她对王熙凤的看法。
徐氏自然也是知道王熙凤的,前些年都养在西府里头, 跟元春同进同出。贾史氏明面上对亲戚家的姑娘一向客气,王家虽说败落,贾史氏那会儿又存了拿着王熙凤作筏子的心, 自然对王熙凤的打扮教养也精心。
只是王熙凤又不知道自己是给元春做替补的,她也不喜欢跟着宫里的嬷嬷学什么规矩, 对于诗词歌赋也没什么兴趣,除了跟着学了不少字之外,只是对算账管事感兴趣。她记性好,又能说会道,那些眉高眼低的事情,很快就能搞得差不离,精明强干之处,贾家一干人都看在眼里。
王家那边人丁寥落,有的时候,王熙凤就在荣府过节,贾史氏喜欢热闹,常常也请了徐氏过去,徐氏对王熙凤印象很好,是个明艳爽利的小姑娘,这会儿张氏一说,徐氏便有些心动,继而有些踌躇:“我家那个孽障,我就怕配不上凤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