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带夫妻俩去附近公园的凉亭坐下，了解了夫妻俩男的叫丁国柱，女的叫孙红梅。家里有两个孩子，女儿十九刚上大一就被害死，儿子十七还在上高中。

丁国柱原本是厂子的钳工，却赶上了第一批下岗，现在无业在家，平时干点零工挣钱，妻子孙红梅原本在纺织厂，纺织厂现在效益也不好，好几个月不发工资，家里要供两个学生上学，她就从厂子出来，在纺织厂附近摆了个小吃摊，也只是能勉强维持生活。

叶笙看着两人沧桑的面容，又看着两人粗糙的手上厚厚的老茧：“你们为什么同意直接火化了？”

丁国柱不安地搓手：“我也是没办法……”

孙红梅瞪了他一眼，红着眼跟叶笙说着：“什么没办法？他就是窝囊，人家过来一吓唬，他就签字同意火化，等我们反应我来，我可怜的女儿……呜呜”

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

丁国柱也红了眼，却又没办法：“那我能咋办？人家都说了，小雅的事情要是不及时处理，以后会影响到明明的前途。”、

叶笙看着他们给她的照片，照片上，是十九岁的丁小雅，笑容明媚，正是阳光灿烂的年纪。

等两人情绪稳定一些，她才问：“你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孙红梅摇头：“不清楚，我家小雅成绩不错，考上了师范大学，今年寒假回来，还懂事地帮我出摊，每天不管几点，都等着我，和我一起收摊回家。出事的前的一天晚上，陈光辉他们几个来我摊上吃馄饨，认出了小雅，还挺开心的聊天，陈光辉说第二天同学聚会，问小雅去不去。我女儿当时还有些犹豫，我就想着孩子肯定是想和同学一起玩的。而且这个陈光辉，还考到了京市大学，那么优秀，我也放心小雅和这么优秀的孩子一起玩的。”

“谁知道，谁能想到，去参加聚会就再也没回来，也都怪我，我要是知道这次聚会会要了我闺女的命，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啊。”

丁国柱叹口气：“也是孩子的命，谁能想到一个陈光辉会干出这样的事情？那天晚上，小雅没回来，我们两口子还去找了，把市区开门的饭店都找了一遍也没找见，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太晚去同学家睡了，谁知道，第二天上午警察就找上门，小雅就没了……”

叶笙皱眉：“那警察是怎么说的？小雅具体遇害过程有没有说？”

孙红梅摇头：“到现在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问题就是还在审理中。一开始时，有人说是因为陈光辉和我家小雅发生争执，陈光辉趁着酒劲一气之下，掐死了我女儿。后来又说，因为小雅对陈光辉有好感，两人吃完饭是一起出去，后来去了招待所。”

叶笙听着都觉得漏洞百出：“小雅真的喜欢陈光辉吗？”

孙红梅又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丁国柱看了眼孙红梅：“你不是说小雅喜欢那小子，还说那小子很优秀，以后当你女婿，你都能乐醒。”

孙红梅回头瞪着丈夫：“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是想过让小雅跟陈光辉处对象，我听说陈光辉家庭条件不错，那孩子长得也不错，又上这么好的大学，那前途肯定好，我们小雅要是找这么个对象，后半辈子就不用像我一样，起早贪黑地摆摊。”

丁国柱被怼得没话可说，小声嘟囔着：“孩子都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就是要让陈光辉这小子死，让他杀人偿命。要是法律判得不公，老子大不了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去弄死他！”

这是一场已经有胜负的案子

孙红梅瞪眼看着丈夫：“你说这狠话有什么用？女儿最后一面，我都没见着，你怂包就让人把我女儿火化了，你说你还是人吗？”

丁国柱瞬间不吱声了，垂着头很是沮丧，当时人家威胁他的时候，他确实害怕，也没时间多想就签了字，等抱着女儿的骨灰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意了。

叶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时威胁你的是办案的警察，还是其他人？”、

丁国柱拧眉：“警察也在，还有几个看着像领导一样的人。他们建议说死者为大，案子肯定会审理下去，也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所以就没必要让孩子在放在殡仪馆，早点火化入土为安。又说这件事牵扯到优秀学生，要是传出去社会影响不好，而且小雅又死在招待所里，也不光彩。如果以后让人知道，还会影响我家儿子的前途。不能女儿没了，再影响了儿子，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当时我脑子一热，觉得他们说得对，而且也都是为了我好，我就同意了。”

叶笙明白，丁国柱被人下了圈套，尸体火化后，就没办法做尸检，想要知道死者生前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

看着两个老实巴交的又开始哭起来，只能安慰着：“你们先不要哭，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而且你们现在哭也解决不了事情的。”

外面还是太冷，坐着聊了这么一会儿，叶笙感觉耳朵都要冻僵，又建议两人：“你们要是想请律师，可以来我们律师事务所详细谈一谈，今天太冷了，就先回去。”

夫妻俩相扶着站起来，丁国柱犹豫了很久，才问叶笙：“那么，请律师是不是很贵？”

孙雪梅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请律师是不是很贵？我们可能请不起。”

叶笙摇头：“没有，你们这样的，也可以申请法律援助，是免费的，具体你们明天去我们所里来，咱们再详细谈。”

等两口子走后，叶笙去了趟公安局，又去检察院找关系，了解了下案子的经过，看看时间还早，直接去找了朱浣浣。

朱浣浣听叶笙说完，立马明白：“你是想接了这个案子？帮丁国柱夫妻？”

叶笙点头：“对，我了解到的，因为陈光辉还不满十八岁，而且是酒后失手将人掐死，所以量刑可能会很轻。现在死者尸体已经火化，也没办法去检查小雅死前有没有受到侵犯。”

朱浣浣皱眉：“警察怎么会让的？这个案子不明了的情况下，警察怎么会同意家属把尸体拉去火化？”

叶笙也不意外：“应该是有关系的，陈家那边找了关系，在第一时间先火化尸体，毁了证据，然后再找关系，去见陈光辉，跟他串通好，现在一口咬定，死者喜欢他，喝了酒后要跟他谈对象，他不同意，两人发生争执过程中，他推了死者一下，死者摔倒后撞在墙上死了，而他当时喝了酒，脑子迷糊以为死者只是睡着，他还怕出事，守在旁边，结果也睡着了。”

朱浣浣震惊：“就这样？”

这也是叶笙从检察院那边了解到的，检察院那边接到案子时，丁小雅的尸体已经火化，他们虽然也觉得这个案子充满了疑点，可是人都没了，证据全毁，他们也没办法。

朱浣浣还是不敢相信：“那也太明目张胆了！”

叶笙也不觉得奇怪：“普法不到位，很多人都是法盲，根本不知道用法律去保护自己。更不知道什么是证据，也不懂尸体解剖的意义，甚至更愿意相信死者为大入土为安，特别是像丁国柱这样老实的，家里也没有出主意的，孩子学习好，是全家的希望，只要用这个威胁他，他立马就会听话地去做。”

朱浣浣想想也是：“以后会好的，那现在呢，你是想去给丁家做律师？朱雁之前不是找过你？我还有点想不通，既然朱雁他们有关系，还来找你干什么？”

叶笙觉得这个也好理解：“朱雁肯定是看了之前的新闻，感觉如果请我当了她儿子的律师，要是赢了这场官司，那她儿子就一定是冤枉的，毕竟在报纸上，我可是非常正义的律师。在普通人心里还有一点公信力。”

朱浣浣啧啧两声：“那她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叶笙笑了笑：“她是自信，毕竟我也就是一个小律师，打了那一场出名的官司，我要是想在这个行业站稳脚跟，还需要更轰动的案子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你看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如果我一旦同意了，那这个案子可能都不费劲地能赢。毕竟，他们该疏通的关系，也都已经疏通，接下来走个程序而已，只要陈光辉一口咬定，他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记得丁小雅拉着不让他走，非要跟他说话，让他很烦躁，然后推了他一下，后面的事情都不记得，那这个案子就立马不一样了。然后，再找当天一起聚会的同学，来证明丁小雅以前就是喜欢陈光辉就行。”

朱浣浣啊了一声：“这也实在太恶毒了，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的名誉这么糟蹋。他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叶笙摇头：“在金钱和权力面前，良心算什么啊？这些学生年纪还小，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只要陈家开的条件够好，给的威吓够多，他们就能去做假证。”

朱浣浣心情都不好了，连着喝了好几口水，压了压心里的不痛快：“那现在呢？你就算是给他们当律师，也不一定能赢了这场官司啊，万一输了，你好不容易起来的名气岂不是丢了？”

叶笙笑起来：“怎么会呢，那不是还有一个万一，万一赢了呢？要是赢了，我的知名度是不是更大？到时候还是普通人的代表，让普通人知道，遇到事情找律师，可以让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而且也让他们知道，法律就是保护老百姓的。”